
肖瑶,昆山杜克大学2023届本科生,主修全球健康生物专业。早在去年11月初,她已收到著名的杜克大学医学院和匹兹堡大学物理治疗博士项目(Doctor of Physical Therapy)的录取通知书。
接下来三年,肖瑶将在杜克大学接受基础课程和临床实践训练,成为一名帮助人们重返生活、重返运动赛场的物理治疗师。作为昆杜第二届本科毕业生,她四年间坚持探寻心中对“人与生命”的渴望,勇敢变换方向,探索出一条未有人走过的道路。
杜克大学医学院是美国及全球顶尖医学院之一。根据《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最新的排名,在全美所有医学院中,杜克大学医学院获得的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NIH)资金支持居全美第三,下属的杜克临床研究所是世界最大的学术性临床研究机构,医学院的研究排名第六。
杜克大学医学院教授罗伯特·莱夫科维茨(Robert J. Lefkowitz)和保罗·莫德里奇(Paul Modrich)分别于2012和2015年获得诺贝尔化学奖,校友威廉·凯林(William G. Kaelin Jr.)荣获2019年诺贝尔生理学/医学奖。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2022年11月,早早地拿到杜克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没有特别的欢呼或喜形于色,肖瑶的心情很是平静。在她看来,这是个人努力和运气加持下的顺理成章。
肖瑶来自青岛,自小便是那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做事有一股韧劲,有主见,和大人交流想法从不胆怯。

▷在青岛信号山顶眺望童年故居
救死扶伤的理想源自她的童年和家庭。肖瑶的外祖父是医学院教授,外祖母是医院口腔科医生。家与医院就隔着一条马路,“小孩总是好奇的,我碰巧在好奇心最旺盛的年纪住在了医院旁边”。
五分钟的上学路上,她会经过医院、医学院、体检中心、脑科医院、教堂、医学书店和医疗器械店,观察医院附近行色匆匆的人群也成了她的习惯。“很难不去关注路人手里拎的早饭、塑料盆里的毛巾牙刷和探访亲友的人带来的花篮牛奶,就像我不能假装入睡时听不到救护车的警铃一样,”她回忆说。
耳濡目染之下,她对于研究“人和生命”也产生了最初的兴趣。“或许很多人会说医院是个不吉利的地方,总是和死亡与离别联系在一起,但对我来讲,医院是‘人气’最为激烈旺盛的地方,除了无奈的离别,争分夺秒和守望相助也是常态。一个生命暗淡下去,也会有新的生命升腾而起。”
肖瑶的父母在科研机构和高校任职,他们对于肖瑶的期冀便是她能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过有意义且有成就感的一生。正如肖瑶的名字,谐音“逍遥”,意思是徜徉于世间,缓步行走,自在无忧。“我爸妈在这方面挺开明的,很鼓励我为自己的生活做决定,从小事做起,一点点找到自己喜欢也擅长做的事”。

▷肖瑶在昆山森林公园
高二暑假,肖瑶的妈妈从青岛二中家长群中了解到昆山杜克大学。在高中母校的上一届毕业生中,有六位学长学姐选择加入昆杜,成为第一届本科生。
高三上学期,她和父母一同参观了昆杜校园。在崭新的校园里,学生不多,老师却不少,超高的师生比以及舒适的校园氛围,让他们感觉很妙。在参加完三月的校园日面试后,她很确定自己想要到昆杜读书。
从分子生物到全球健康
出于对生命系统的兴趣,初入昆杜时,肖瑶计划重点探索分子生物科学中的细胞分子生物专业,希望先从微观层面上了解生命。细胞分子生物专业的课程她觉得很有趣,而在兴趣推动下,上课进度也很快。到了大二下学期,专业必修课只差四门了。
这也是昆杜所采用的通识博雅教育模式的特色之一,本科生不需要在入学时选择专业,而是有机会根据个人兴趣探索不同领域,确认自己的兴趣所在之后,大二下学期再自由决定专业。
不过,分子生物是需要做实验的学科,直到肖瑶进了实验室,才发现这与自己最初设想的与“人”打交道的想法有些偏离。
受到疫情的影响,直到大二的第二个小学期(昆杜一年有四个七周的小学期,秋、春季学期各两个),肖瑶才开始上实验课,并且一直到暑假都泡在实验室。她开始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自己可能需要改变专业方向。
“专业本身学起来还是很有趣的,从事科研的话要看个人性格适不适合待在实验室里。我就是在做实验的那一年里,发现自己好像不太适合研究细胞、分子这种微观的事物。我还是想和人有更多的交流,也希望工作地点更灵活一些,不需要天天拴在实验楼里。”
她开始考虑转专业,经过一番考量,全球健康专业进入了她的选择范围内。
“全球健康也是研究‘人’的,但是观察的角度是更加宏观的生命系统层次,微观的排除了,该看看宏观的合不合适了。如果以后要进入临床工作,我也希望学习一下医疗系统和影响健康的社会因素,对全局有点了解。”
排除了一个选项,重新确定专业变得容易了许多,少年时代的梦想又重新萌发于她的脑海中——去读与“人”直接有关联的医学类专业,“贴上去看人”。
肖瑶喜欢运动,尝试过许多不同的项目,投掷、排球和羽毛球都有所涉猎。她笑称自己“很适合搞后勤,扛药箱搬水”。高考报志愿时也考虑过北京体育大学的运动人体科学专业,最终选择康复领域的物理治疗,并不算是心血来潮。

▷肖瑶在杜克大学尝试室内攀岩
实际上,从本科的全球健康再到研究生的物理治疗博士,并不是一个传统的、常规的选择。昆杜大部分修习全球健康学的同学,将继续在公共卫生政策、流行病学等相关领域深耕;而物理治疗项目的学生大都具有运动科学(Exercise Science)或运动机能学(Kinesiology)相关背景。全球健康和生物的跨学科背景,在物理治疗博士项目中,也是少见的。
机遇偏爱有充分准备的人
“最后申请成功,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昆杜和杜克大学创造了很多‘地利’和‘人和’,家人和朋友们给了我不少坚持到底的动力,没有他们,很多事情肯定是做不成的。”
作为昆杜的第二届本科生,肖瑶想要申请的是一类没有先例的项目。她最开始甚至不确定,昆杜全球健康专业的本科生是否有资格报考,而且美国每所大学的申请要求都略有差别,无形中也增加了信息搜索的工作量。信息搜集和核实是个漫长而考验耐心的过程,肖瑶采用的方式就是“逐个击破”。
每个学校、每个有兴趣的项目,她都通过电子邮件或电话仔细沟通。从开始搜集信息研究报考条件到最终提交申请,一年零一个月,光邮件就发了上百封。
此外,物理治疗博士项目对于先修课、临床观摩(shadowing)的小时数以及推荐信方面都有比较特殊的要求。先修课程涵盖解剖、生理、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统计、心理等多个学科的基础课,肖瑶庆幸自己探索专业时“理科综合类”课程每样都先上了两节,“多亏我大一猛上理化生基础课,不然先修课很可能申请前上不完”。
许多项目要求观摩时长累计达到100小时以上,并且都需要在美国医疗体系下完成,推荐信也至少有一封要来自美国的物理治疗师,“这是比较困难的地方,因为我只在杜克大学待一个春季学期,timing(时机)必须得把握好”。
肖瑶的2022年有个不寻常的开头。“去杜克开学的时候,我们乘坐的飞机闯入了北卡莱罗纳州的一团雷雨,颠簸到人从椅子上飞起来的程度,小范围体验了自由落体,后来实在降落不下去,迫降去了隔壁的弗吉尼亚州。原本以为这就是英语里说的rough start(艰难的开局),之后发现挑战还在后面”。

▷在机场的肖瑶
在杜克除了日常课业和社交活动,肖瑶还得想办法联络到临床观摩的机会。“当时三月,美国疫情管控还没完全解除,尤其是医疗机构,杜克健康系统下的所有机构都把本科生的临床观摩项目暂停了,对于社会访客的管理还是非常严格”。
严峻的疫情管理下,她又一次发挥了“逐个击破”的战术,“我就打开谷歌地图,把达勒姆(Durham)市内所有私人医疗康复机构都圈出来,然后挨个发邮件、打电话,询问有没有可能允许我去观摩”。
很幸运的是,杜克大学东校区附近的一家私人物理治疗机构同意了她的请求。
由于诊所周末休息,肖瑶只好在工作日“见缝插针”地去观摩:“我一般早上下了课就搭上东西校区之间的公交车,下车之后走25分钟,提前手机上定好早饭,顺路拿上边走边吃,能在10点之前到诊所,观摩到下午1点再原路返回西校区上下午的课。观摩虽然不能做实际操作,高强度的观察本身也消耗体力,早饭不敢不吃”。
4月中旬碰巧疫情管控解除,通过杜克的学生组织Pre-Physical Therapy Association,她又争取到了前往杜克医院病房和门诊观摩的宝贵机会。

▷在杜克大学医学中心道格拉斯街诊所见习
结束了忙碌的春天之后,肖瑶没有立即回国,为了满足先修课的要求,在提交申请前完成包含实验课的人体解剖学和生理学。而杜克大学的夏校没有开设这两门课程,所以她选择了去波士顿大学上暑期课程补上这个空缺。
回想起那段经历,肖瑶觉得可以用“坎坷”和“步步惊心”来形容,哪怕有任何一个环节疏漏,都会直接影响到后面的申请进程。
杜克大学的春季学期在5月9号结束,夏校将于5月24号开课,在这两周内她需要完成“一系列大动作”:离境-面签-拿到带有新签证的护照-重新入境美国,时间紧任务重。
当时她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春季杜克大学赞助的J-1类签证不能继续用于波士顿夏校,她必须要重新面签F-1类签证。然而由于疫情,回国办理的话,机票和往返时间都赶不及夏校的课程。她设想的最佳方案是用旅游签证入境临近的加拿大,再办理美国签证。
然而,加拿大境内最早能预约到的面签已经排期到了2023年7月,远远晚于夏校开学时间,在她向使馆申请加急办理之后,“加急申请竟然被拒绝了”。“当时已经是4月底了,刚好还在期末周,留给签证的时间和精力都不多了”,肖瑶意识到这件事超出了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开始寻求家人的帮助。
她还清楚的记得生物化学期末考试前一天的上午,她在最熟悉的东亚自习室(East Asia Reading Room)里如坐针毡,一边在北京时间的半夜和母亲微信列举解决方案,一边查纽约飞往摩洛哥卡萨布兰卡的机票。
“那个上午我们想到了各式各样的思路,甚至是去一个中国免签国家办美国签证,我把南美洲的所有中国免签国家都列出来了,然后再调出这些国家的美国使馆签证预约界面,看有没有面签的时间,然后拉开从美国到这些国家的航线,看有没有价格合适的机票能飞过去。”
肖瑶还考虑到其他种种可能,比如万一不能及时拿到签证,就只上第二段的先修课,或者错过整个夏校,还需要在加拿大找地方住下,等待回国机票诸如此类。期间,她一直与杜克大学和波士顿大学的国际学生事务处以及美国驻加使馆保持密切联络,以确保自己对政策规则的解读是正确的。
“看起来不可能的事,使劲走走说不定也就成了” 。
机会不负有心人,面签危机的转机出现在5月初的一天。北京时间下午五点多,借着12个小时时差的便利,肖瑶的妈妈在美国东部尚在睡梦之时,偶然刷到5月16号早上在加拿大首都渥太华面签的空位,为后面的行程争取了宝贵机会。

▷在渥太华办理面签那天的晚霞
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非常顺利,肖瑶于5月14号离开美国飞往加拿大蒙特利尔,在高中同学家打地铺,15号乘火车前往渥太华,16号早上办理面签,顺利通过,然后于22号又回到美国。
这两个星期让肖瑶很难忘,她乘坐了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飞了多段航程,也在不同的同学朋友家留宿——在昆杜搭建起的人际关系网对她帮助非常大,到哪里都不愁没有人“收留”。
“可能我个人的规划能力还是比较强的,会做出多种计划以及备案,找到局部最优解之后会尽量执行到底。在最坏的打算的基础上,追求最好的结果。当然‘摇人’也很重要,发现自己搞不定就寻求外部支援”。
因为时间和日程安排得当,在离开美国之前,肖瑶还在杜克大学医院的住院部和门诊部门进行了临床观摩,到5月12号,加上之前的积累,她已经完成了100小时的观摩,将申请的流程又大大地推进了一步。

▷在杜克大学医学中心住院部见习
在暑假课程即将结束之时,肖瑶原定的回国机票遭遇疫情管控下“一连十班的超级大熔断”。她只得重新订购机票,更换航线飞香港,并且向昆杜本科生院申请了大四第一个七周学期线上学习,“当时入境政策和航班情况瞬息万变,很感谢学校对我的特殊情况的理解和支持”。
离开美国前,肖瑶趁机把美国东部有可能报考的学校实地考察了一圈,确定下最后申请的学校名单,“我比较相信眼见为实,有机会就去学校附近多转几圈,感受氛围考察环境,最好还能和在读学生聊聊生活体验”。

▷结束夏校后参观匹兹堡大学
未来,志在四方,
当往天地间一展胸怀
在完成了转专业申研所需要的一系列准备后,前期的投入和积累都给予她回报。
肖瑶在大四上学期便收到了杜克大学医学院和匹兹堡大学的物理治疗博士项目的录取通知,两申两中,给申请季早早画下了句号。
最终选择回到杜克大学医学院有许多原因,除了项目本身历史悠久、课程设置更合心意之外,社交生活也在肖瑶的考量范围内。
“杜克周围有许多亲朋好友,社交上不会令人感觉孤单,北卡的环境也比较宜居,冬天不会特别冷,不需要早上上学前先从雪里挖车”。“离开海是万万不行的”,北卡还有美味海鲜和烧烤——正如她的家乡青岛。
杜克大学的研究生开学日期是8月9号,肖瑶计划在7月末先飞到保加利亚,参加一位大学同学的婚礼,然后再入境美国。
出发之前,她的生活依旧充实。在本科阶段的最后一个七周学期,她还参加了医学预科学生社团Medic Mindset和全球健康青年领袖社团Youth Leaders in Global Health联合昆山市第三人民医院举办的跟梢学习项目,每周前往三院观摩骨科门诊或手术。
“骨科手术后时常需要康复治疗来恢复功能,多了解骨科的操作对将来或许也有益处”。暑假如果有机会,她也想去国内的私人康复机构、医院的康复科或是康复疗养中心观摩。
“我计划在国外‘漂’十年,不一定是美国,德国、日本也可以,多去学习一下不同国家、不同医疗体系下的经验”。鉴于国内的康复治疗起步相对晚一些,她希望来自其他国家的经验与经历,到时可以有用武之地。

▷在生理学实验课上探究踏步运动后恢复心跳率和心率变异度和其他几个指标的关系
对于更远的未来,肖瑶目前打算先去医院参与临床工作,在物理治疗的某个细分领域(比如运动康复或盆底康复)接受更为专精的训练。
“在我看来,产后康复很有意义,对个人生活质量、家庭氛围和回归社会工作都可以产生积极影响。在新生命诞生后,母亲们的生活轨迹肯定会有变化,但我希望看到她们仍然能有合适的身体条件做自己想做的事,进行自己的生活。”
如果能够在工作中发现研究问题,也可能参与康复方面的研究,“能力允许的话,也希望可以在遥远的未来为建设康复人才队伍做出自己的贡献。”
昆杜四年的生活让肖瑶更加确定了一件事,“要尝试很多不同的事情,尝试了之后才知道喜不喜欢。喜欢的话就往这个方向走,不喜欢的话也成功地排除了一个可能性。有可能的事情,就去争取一下。”

▷匹兹堡附近小镇的物理治疗诊所,肖瑶通过邮件争取到了见习机会
她的很多机会就是这么来的,肖瑶仍然清楚地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在美国找可以进行观摩的诊所时,就是打开谷歌地图,把打车20分钟之内能到达的地方都给圈出来,然后地毯式搜索,发邮件、打电话,就这样最后成功地完成了100小时的“观摩”要求。
只要敢想、敢做,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