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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放弃特长生保送的篮球少年

2023年8月14日是昆山杜克大学举行本科新生开学典礼的日子。坐在新启用的综合体育馆篮球馆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身上,看着台上校长热情的面容和来自世界各地的同学们,殷仲瑜还有种不真实感,“好像整个心都颤了一下”。

这个场地对他而言既陌生又熟悉。

从6岁开始打篮球,每天练习数小时,凭借篮球特长进入篮球名校北京四中,他对篮球场的边框布局、每一寸距离都了然于心。但温婉的江南小城与他生活了18年的、壮丽的北京不一样,自由开放的大学生活与目标明确的应试教育也不同,还要从头认识来自世界各地的新同学与师长。他得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建立一种新的生活。

2027届本科新生殷仲瑜

一、阴差阳错的篮球之路

如果只看殷仲瑜在篮球场上防守、运球、突围、跳跃、上篮的敏捷身手和流畅动作,可能没人想象得到他曾经被诊断出“重度感统失调”病症——眼、手、脑不协调,甚至可能影响大脑发育;开始接触篮球,并不是因为热爱,而只是把篮球作为矫正训练的一种手段。

两三岁时,仲瑜妈妈发现他的运动能力比同龄孩子要差很多——别的孩子在跌跌撞撞学走路时,他还只会爬。穿衣服、吃饭也学得比较慢。

带去医院检查时,医生给出了“重度感统失调”的诊断,提醒仲瑜父母赶紧带他做矫正训练。

“眼、手、脑不协调,可能会长不高,或者影响大脑的发育”。说这句话时,殷仲瑜笑着指了指头顶,带着调侃的语气。如今1米96的个头,显然已经打破了那个预测。

但不同于现在的轻描淡写,当时一家人都很担忧,殷仲瑜被家人带着去参加综合训练课程,每天在平衡球、聪明板、障碍道、跳跳毯上重复着相同的练习动作,周末去各个课外班,尝试钢琴、游泳、网球、轮滑、足球、篮球等不同的艺体项目。

殷仲瑜已经“记不清参加了多少课,反正很多”,他不懂为什么要做这些,只是乖乖地听父母的话,但训练中想法和身体“脱节”、屡屡受挫的过程,让他记忆犹新。

2010年,6岁的殷仲瑜第一次接触篮球。当时他还有些胖,在球场上跑两步就喘,运球运不好,做动作也比别人慢,“别人运球的时候,我的眼睛是看球在哪里,然后想我能不能接住它;如果我要往左边运球,脑子会先发出一个信号,但是我不一定能跟上,眼、手、脑的协同性没有别人好。”

看到别的孩子动作那么顺畅,只有自己老是卡顿,殷仲瑜心里会有些“被比下去的不开心”,但他没闹过放弃,到下一次训练还是全力去做。矫正训练坚持了7年,到三年级时,他已经和普通小孩无异,开始享受正常的学校生活。

六年级时,他身高窜到了一米八,家人也开始考虑升学问题。当时殷仲瑜家所在的西城区小升初政策是“多校划片、随机派位入学”,如果不是艺体特长生,很难确保进入好的初中。

因为身高,篮球成了不二选择,他开始真正练篮球,每天两小时,为了升学“绷着一股劲”。感受到赢球的快感后,殷仲瑜喜欢上了篮球,也顺利进入了重点中学北京四中,成为了北京最强中学篮球队的一员。北京四中篮球队曾连续十几年主导北京中学的篮球江湖,斩获多个联赛冠军。

殷仲瑜

篮球训练上,殷仲瑜不怎么用别人操心,很自觉主动;但在学业上,他曾经散漫到老师和妈妈都急眼。

那是刚进初中时,球队里的人都以打球为主,老师对他们也不做要求,殷仲瑜也学着上课走神,作业随便写写,结果在第一次期中考试,同班同学英语均分110+时,考出了惊天的60多分。老师问他是不是不参加中考了,妈妈骂了他一顿,让他在家门外反省。

他很快回过神来,端正了态度,期末英语考了108分,也找到了志同道合的队友,在学习上互相督促,良性竞争。

二、一万小时的精进

1万小时的锤炼是任何人从平凡变成超凡的必要条件。”作家格拉德威尔在《异类》一书中如此写道。13年里,殷仲瑜花在篮球上的时间也有将近一万小时了。

进入高中后,训练时间变得更长了,初中每天练两小时球,高中则增加到了三小时;训练方式也更系统,要针对性地去克服体能、技巧、心态上的每一个难关,不容许自己逃避。

“我们球队从初一开始,就要每天练3小时左右。从初一直到高三升大一的所有假期,我都是没有出去旅游过的,每个假期都要训练和比赛,有时还会去外地集训,像去云南、青海等高原地区拉心肺功能,所有假期都被篮球占满了。”

能数年如一日地坚持高强度练习,并非因为一直能从中获取成就感;相反,殷仲瑜经历过自我怀疑和理想幻灭的阶段。

六年级时,因为发现自己在篮球上做得很好,殷仲瑜很享受那种赢球的快感,“觉得自己潜力很大”,想象在篮球事业有所作为。但初中在篮球强队,高手如云,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天赋少年。在Jr NBA的北京赛区选拔赛中,四中和另一家传统强校决赛,这是他第一次参加的、在大型体育馆举办的大规模比赛,但那场比赛他作为替补全程没有上场。

不过即使认识到自己走不了职业篮球这条路。他仍然热爱篮球,设法取得进步。

教练说他打球很“软”,害怕跟人对抗,殷仲瑜就尽力跟比自己年龄大、身体强壮的人增加对抗,时不时撞一下,以克服身体对碰撞的恐惧感和本能性回避。那一两个月的时间,他身上各种淤青,脚踝膝盖也经常受伤。

但在下一场比赛里,他打球风格变强硬了,也敢主动对抗。

结束后他开门见山地去问教练,“您觉得我是不是比上一次比赛有进步?”得到了教练的肯定回应后,他才高兴地回家去,寻找下一个体能、技巧、心态上的难关来克服。

为了让自己不丧失打球的乐趣与热情,他会采用“先肯定再否定”的战术做复盘。有一次全国赛的半决赛,殷仲瑜的球队输给了对手。

他回来总结自己“打得还不错,进攻和防守都没有基础性错误”,但“战术记得还不够牢固,和队友沟通不够顺畅”。

殷仲瑜说,“不能忽略缺点,但也不能只关注缺点,还是要看到自己的进步,才能有信心去做别的事。努力有正向反馈,才会一直有前进的动力。”

殷仲瑜就用这种韧性,踮着脚去触碰每个阶段能力的天花板,一步步向上走,不放弃,不着急。

三、转换轨道,背水一战

符合条件的体育生,可以通过高水平招生,进入高校的王牌专业。在高三之前,殷仲瑜都没有想过放弃体育升学之路。

文化课不错,篮球又在最强校队,进个好大学几乎是十拿九稳,殷仲瑜就这样按部就班地学着练着,没有太多可操心的事。但高三他突然发现,篮球的高水平招生,“专业怎么缩减了这么多”,取而代之的是体育系或经管,但这些不符合他对未来的规划。

以成绩结合体育优势来升学,是一条更稳妥的道路。但他也在思考着,那真的是自己想走的路吗

殷仲瑜一边在高考网站上浏览各个学校的招生简章,看有没有新开的专业,不想放弃付出了大量时间精力的优势项目;一边考虑着走普通高考的可行性,和教练减少了每周练篮球的次数。

殷仲瑜(后排左二)

放弃一项坚持了十多年的事,对大部分人来说,都会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因为不舍,因为沉没成本,因为怕做错选择。但殷仲瑜在高三临门一脚做出“不靠篮球特长升学”的决定时,却颇为果断。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了解到昆山杜克大学,和父母一起收听了线上的宣介会,亮眼的首届毕业数据让他“有些震惊”,杜克基因的篮球文化、生师比低的小班教学模式,也正合他的兴趣。

高一暑假他参加过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夏令营,那是一种全新的课堂体验,“自己的声音会被放大,不再只是单向输入,有很多小组讨论,你能检验自己的所学。

他当时就被小班教学吸引了,而昆杜正是这种教学模式,这像是一种时空相隔的、冥冥之中的指引。

天平偏向了走高考、去昆杜这一方,仲瑜父母的支持更给这倾斜加了码。他们都毕业于美国常春藤盟校的法学院,喜欢开放的美式教育,了解完学校信息后,还和仲瑜说,“你赶紧别打球了,我们来申请这个学校。”

11月,因疫情原因,北京的学校停课,体育馆也不开放,没法继续练球,殷仲瑜完全停止篮球练习,一心扑在申请和学习上。

中学时课外时间多放在篮球上,语文、英语这样需要大量背诵、阅读、长期积累的科目,殷仲瑜的成绩并不太好。

他把练球时的韧劲和拆解目标的方法,迁移到了学习上

那个寒假,殷仲瑜压力非常非常大,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家里学习,学12个小时以上。必读篇目《红楼梦》《论语》他高一高二都没读过,就逼自己每天听一回讲解,或者读一章。一个月他听完了《红楼梦》80回,看完了论语,还把高考英语3500词背了好几遍。

“真的很痛苦,每天都是看和背这些。”

但是我觉得运动和学习是异曲同工的,付出就会有回报。前进的路肯定不会一帆风顺,可能是螺旋式上升,但只要不放弃,我相信自己肯定能做到。

矫正感统失调是这样,练篮球是这样,学习也一定是这样。

难熬的时候他会回想《灌篮高手》,那是影响了他整个学生时代的一部动漫,主角樱木花道在7天内投篮了2万次,短时间内练出了远投技能,绝杀了对手,“它让我深刻理解了‘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句话,你持续为之努力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去回报你。”

结果也如他所料,高强度学习古文、做阅读、背单词后,再去做相关模拟题、真题时,殷仲瑜感觉“非常得心应手”。

在申请昆杜的文书上,他讲了自己13年的篮球之路;高考也稳定发挥,最终如愿进入了昆山杜克大学。

殷仲瑜和他的家人们

四、在新起点,回归初心

昆杜的大学生活之丰富,让他有些目不暇接——60多个学生社团和组织、数十门选修课程,可以自由选择;来自五大洲67个国家、说着不同语言的本科生,可以去结交;不同的研究中心、实践活动,可以去参与;自习室、图书馆、实验室、体育馆、社区活动中心等不同功能区,等着人去探索。

殷仲瑜感觉自己的视野比之前更开阔了。他有两个要好的新朋友,分别来自美国和巴基斯坦,和不同国情、不同思想文化下成长的人聊天,总能打破他从网上获得的、片面僵化的刻板印象,意识到要从具体的言语和行动去了解一个人,而不能预先贴标签。

上第一节必修课EAP(学术英文写作)时,殷仲瑜说自己“当时就被震撼了,原来课还能这么上”,大家整节课都像在辩论一样,围绕“英语热潮好还是不好,让国内学生在学校说英语是不是合理选择”各抒己见,氛围很轻松,“就觉得来DKU是绝对正确的选择”。

当然也会有些小苦恼。来到昆杜,是无缝衔接地从一个全中文环境换到一个全英文环境,无论是日常交谈、听课程,还是看文献,用的都是英文。最开始一两周,殷仲瑜开口时经常卡壳,零碎的英文单词不能表达好自己的想法,就像脑口不协调一样,他就每天找好朋友聊天,提前预习课程,储备专业词汇。

殷仲瑜正在习惯这种高密度、沉浸式的英文环境,他急切地想提升自己的英文水平,和同学口语聊天、苦读英文文献。

学习之外,仲瑜最爱的事还是打篮球,中断了大半年之后,他又开始和新队友一起训练和比赛。

殷仲瑜为大学生活做的一个重要准备,就是去了解怎么加入校篮球队。入学后,他四处向人打听,直到在篮球场遇到教练Marko Potkonjak,跟他打了一场球,再参加一个试训后,就进入了校队,和新队友一起,重新开始训练。

殷仲瑜和篮球教练Marko Potkonjak

但在大学打球和之前也有很大不同。

比以前强度低,但是更快乐”,殷仲瑜说道。

以前打球多少都有些功利性,刻苦练习是为了升学,但现在大家都是为了快乐、为了给学校争荣誉、为了赢球而练的,练得更心无旁骛,是发自内心地热爱篮球。”

也有一些挑战,比如教练是塞尔维亚人,和队员用英文交流,殷仲瑜最开始听不顺畅,不过靠肢体语言度过磨合期后,就能无障碍交流了。

球队的团结友爱让他很感动,前不久去客场打比赛,他上场三分钟就崴了脚,同行的女篮、男篮队友一直关心他,给他找冰袋、喷药,扶着上车,“我们才在一起训练两个月左右,但大家都很关心彼此,团队的凝聚力很强。”

殷仲瑜(右五)

在球场上训练,是大学生活里难得的放松时刻,其余的时间,殷仲瑜基本都扎根在图书馆四楼的一个沙发角落,沉浸于学海之中。

在必修课之外,他还选了三门课。

“想选更多,但现在压力就挺大的了,虽然每天只有两三节课,但课外要做很多准备。”

每天都非常忙,暑假剪的平头已经 “炸毛” ,但他还没顾得上去找一家理发店。

以前是按部就班,跟随老师和教练的安排就行。现在我有很多时间,但有更多想做的事,学业、社团活动、兴趣爱好、探索专业方向等,都需要自己做好规划。”

高中时他参加过一个AI(人工智能)夏令营,小组最后一个项目就是用大数据分析网球运动员的发球轨迹,来预判这个网球的落点,这启发了他对结合运动与数据分析的兴趣,因此选修了编程课,希望未来投身于运动产业的数据化发展。

殷仲瑜想在不分专业的大一二探索自己的兴趣,如今他已初步明确了目标——选择Data Science(大数据科学)专业。

体育里有各种数据,那么数据分析是能起到很大作用的,可以通过数据分析来分析对手的经验技巧,或者用来预防伤病等等。”

他选修了Machine Learning(机器学习)课程,没有编程基础,学起来有些吃力,在课前需要大量的预习,“不然上课肯定抓瞎”,晚上还要复习、写作业,才能真正掌握。

很累,但很有意义,能学到很多东西。我想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时刻关注热爱的行业、我们所处的世界,力所能及地去做一些事。”

我没有走职业篮球的道路,但或许现在我学的东西、做的事,未来也会对它的发展有所作用。我相信热爱和坚持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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